世界人居
新自然主义设计
2022-09-27
BIRDS
给鸟儿修一条“高速公路”
“看，那里有两只鵟（kuáng），是普通鵟！”
“快拍，这边是一只白腹隼雕！”
▲ Pic：图（左）普通鵟 图（右）白腹隼雕
四月，成都龙泉山上空来了一群特殊的过客，引得爱鸟者惊呼，频频举起相机。这是一群迁徙的猛禽候鸟，每年春天，它们历经千山万水从南方一路向北路过这条天然的生态廊道前往繁殖地，秋天又从寒冷的北国经此回到南方温暖的越冬地。
▲ Pic：天府绿脊
生态廊道，指适宜生物移动、扩散、生活、迁移、交换的通道，可以将相邻的动物栖息环境或与之隔离的、孤立的、分散的其它生境相连，从而减小生境破碎化对生物多样性的威胁。
生态廊道是一条利于生物移动、繁殖、完成生命过程的绿色通道。上文中提到的迁徙猛禽观鸟点就位于四川省龙泉山脉，它是穿越中国的三大候鸟迁徙路线上途经成都市域的一条天然廊道。
▲ Pic：鸟类部分生境特征示意
对于鸟类，尤其是候鸟而言，相比于高楼林立的城市群和危险重重的高压线网，由森林、湖泊、农田、湿地和城市绿地等生境斑块构成的生态廊道无疑是迁徙路上的“高速公路”。
▲ Pic：鸟类迁徙示意
#01
候鸟迁徙的“高速公路”
省时省力，降低“油耗”
Save time and effort, reduce "fuel consumption"
在自然界中，鸟儿并不总是拍翅膀飞翔。它们在长时间的飞行过程中，经常利用空气中的气流，翱翔至高处，而不需要挥动翅膀，它们借助大翼展，甚至可以在高空停留数小时，并且消耗最少的能量。由于植被的蒸腾作用，生态廊道内的温度低于其他区域，且无高大建筑阻挡，廊道内更容易形成上升的微气流，鸟儿致密的羽毛和微微凸起的翅膀结构都使它们可以利用微气流盘旋上升，在一定范围内滑翔前进，减少其飞翔消耗的能量。
▲ Pic：鸟类利用气流
杜绝干扰，缩短路程
Eliminate interference and shorten the journey
鸟儿在迁徙路程中脆弱易受干扰，来自城镇人类活动的干扰常常使鸟类延长飞行路程耗尽能量，甚至殒命。夜间，夜行的迁徙鸟类通常有趋光的本能，它们会因城市光污染而迷失方向，精疲力竭。在美国纽约，9.11纪念活动的光柱夜晚发出的强烈光线会吸引大批夜行候鸟在上空不停盘旋，甚至会因失去方向撞到建筑外墙造成死亡。仅2021年 9月15日这一天，世贸中心人行道上就有近300只鸟的尸体，疑似受灯光秀影响撞击建筑玻璃而死。
▲ Pic：在夜晚发出强光的911纪念光柱
此外，大气污染，工厂排放的有害气体，高压线、高压塔等市政基础设施，高速行驶的车辆等人类活动都会干扰鸟类迁徙。在中国额尔古纳地区通向海拉尔的公路上，春秋时节汽车撞死鸟类的事情屡见不鲜。
生态廊道这条绿色“高速公路”可以最大程度的为迁徙的鸟儿保驾护航，杜绝来自人类活动的干扰，避免绕路迷路，缩短路程。
▲ Pic：撞在玻璃上的小鸟
贴心周到的“服务区”
Considerate "service area"
生态廊道也是鸟类重要的取食和饮水场所。鸟类按照食性可以分为食虫鸟、食肉鸟、食谷鸟和杂食鸟几类。生态廊道内物种丰富的混交林可以为不同食性的候鸟提供包含果实、嫩芽、谷物、昆虫、小型有脊椎动物等多种食物来源。
▲ Pic：绣眼鸟取食林中浆果
生态廊道更是候鸟们在极端情况下的避难所。鸟儿们的羽毛有一层天然的疏水层，对雨水有抵御作用，但长时间的暴雨还是会让它们的羽毛湿透，甚至无法飞行，只能在地上被天敌捕食或丧失方向感和一些维持生命的生理机能，等待死亡。
每年9-10月的夜里，印度阿萨姆村和吉丁家村的人们都会发现：大批可怜的小鸟在村子里集体死去。这些鸟儿超过500只，密密麻麻地蹲在地上，既不吃也不喝，直到死去。
据印度鸟类专家研究，这些鸟儿出现这种反常行为都出现在当地长达一个多月的雨季结束后，他们认为这种“自杀”是因为鸟儿们在经历了长时间“风雨交加”的折磨后，它们的羽毛被雨水全部浸湿，它们的方向感和一些维持生命的机能丧失殆尽，只能虚弱栽倒在地，等待死亡。
生态廊道高大浓密的枝叶可减小暴雨、狂风等极端天气对迁徙中候鸟的影响，成为候鸟在极端情况下的避难所。
▲ Pic：图（左）猎隼，图（右）乌鸦
生态廊道作为候鸟迁徙的天然屏障，对鸟儿的多样性意义重大。但是在城市化进程高速发展、自然生境破碎化严重的今天，即使是龙泉山这样的天然生态廊道也面临着植被退化、环境污染、人为干扰等诸多问题，因此给鸟儿修一条适宜的“高速公路”迫在眉睫。
#02
选址有学问
尊重前鸟的智慧，优先选择鸟类迁徙路线密集的地方
Respect the wisdom of former birds and give priority to places with dense bird migration routes
鸟类迁徙的路线是鸟类往返于繁殖地和越冬地经过的区域，鸟类选择迁徙路径的因素包括：地形、植被类型、天气、鸟类本身的生物学特征等。按照鸟类迁徙路线的覆盖面积，可以将鸟类迁徙的路线分为宽面迁徙和窄面迁徙两种类型。
宽面迁徙就是指本身分布范围比较广泛的鸟类，在迁徙过程中，基本朝着一致的方向飞行，不同个体之间的路线距离很远，整个迁徙途径覆盖的面积比较广。
窄面迁徙是指那些栖息于广阔范围的鸟类在迁徙过程中基本沿着相同的路线迁徙，不同个体之间的迁徙路线密集。窄面迁徙的鸟类一般对环境有较高要求，如滨海涉禽为获取食物，只能沿着海岸线迁徙。
生态廊道的选址和范围划定需要优先考虑窄面迁徙鸟类的路线，满足它们对食物、栖息地等条件的特殊需求。如果有鸟道存在就需要同时考虑鸟道区域。
鸟道：有的地方由于地形、气候等特殊因素，会有大量不同种类的宽面迁徙的鸟类路线重合，这种地方常被称作鸟道。
在江西遂川就有这样一条千年鸟道——江西省的最高峰罗霄山脉的主峰南风面。海拔2120米的绝对高度为候鸟迁徙提供了重要的地貌标志；此外营盘圩一带地形特殊，连绵的群山形成了一个东西贯通的凹形通道，通道出口是一个通往南方的隘口，伴随季风影响，每年秋分前后，这条通道内会出现一股从西北吹向东南的强大气流，这股气流沿着山势上升，集结的候鸟正好利用这股强劲的气流飞跃隘口，踏上远征之路。
▲ Pic：夕阳下迁徙的群鸟
鸟类迁徙路线是一代又一代候鸟面对地形地貌、气候条件和植被类型等自然环境做出的迁徙决策，是候鸟智慧的结晶，因此，“高速公路”的选址和范围应该充分尊重鸟儿的家传智慧。
宽度适宜、主次分明的高速路网
Highway network with appropriate width and distinct primary and secondary
在划定生态廊道范围时要对区域内鸟类和其他动物的活动范围进行详尽的调查以确保生态廊道的宽度可以满足候鸟和其他动物的正常活动。如果生态廊道不够宽阔，生态廊道在区域内依然是孤立的斑块，甚至有可能阻隔区域内动物的基因交流。但也要对生态廊道的宽度进行控制，避免过宽，浪费建设资金。
除了适宜的宽度外，生态廊道内部需要对主次廊道进行区分，形成通达便捷的“高速路”网络。一方面这种主次分明的结构有利于生态廊道内部的资源合理利用和配置，另一方面这种网状结构有利于各种类型动物的移动迁徙，在区域内形成一张生态网络，有利于区域内动物基因交流增加遗传多样性。
#03
建设需谨慎
建设”高速公路“，时机很重要
Building "highways", the timing is very important
建设生态廊道是利鸟利人的大事，但如果盲目建设的不择时机反而害鸟。在进行建设活动时需要充分考虑建设范围内鸟类和其它动物的主要活动时间，尤其是候鸟的迁飞季节和廊道内动物的繁殖季节。
迁飞季节的鸟类脆弱易受伤害，如果受到建设的干扰，很有可能改变迁徙路线、受伤甚至死亡。我国北方一处天然湿地因其水面开阔且食物充足每年都会吸引大量水鸟前来越冬。多年前当地大兴土木，拟将湿地改建为野生水鸟栖息繁衍的生态公园和旅游景点。但工程半路刹车，无法在冬天水鸟到来之前完工。当地爱鸟市民表示生态公园建设原本是好事，但不能如期完工将会导致当年数百只候鸟在冬天无处可栖。
▲ Pic：吉林长白岛
建设“高速公路“，建设时机很重要，错开时间、分区建设，合理安排建设全过程，别让好心办了坏事。
建设”高速公路“，强度需控制
To build "expressway", the intensity needs to be controlled
除了选择好时机外，建设过程中应该严格控制好建设的强度。北京的知名观鸟点沙河原本拥有较大面积的水面、漫滩、沿岸荒地和林地，但后续的沙河湿地整治中，人工林地面积大量增加，农田和荒地消失，沿岸原始滩涂也都种了树。一些依赖农田、滩涂和荒地的鸟类已经无法在沙河继续生存下去，其中大鸨、灰鹤、云雀、百灵、鸻鹬、秧鸡、普通鵟、灰背隼和雕鸮等鸟类的数量急剧下降。进行生态廊道建设时应力求因地制宜，宜树则树，宜草则草。对生态现状良好的区域进行维护和保持，明确将其划定为不建设区域。不应本末倒置，因为建设生态廊道而对生态环境造成无法弥补的负面影响。
在进行一些必要的建设时，需要在过程中采取一些生态措施。尽力维护建设范围内的生态价值高的植株，必要时进行迁地保护。在进行土壤工程时，收集好表层土作为原生植被种子库，后续应用在植被修复重建中。建设时搭建营地的地点和器材运输的路线都要谨慎选择，尽量避开生态脆弱敏感的地带。
建设”高速公路“，植物选择有讲究
Build "expressway", and pay attention to the selection of plants
生态廊道是一把双刃剑，沟通物种基因交流的同时也增加了入侵植物扩散的风险，所以廊道建设中植被修复与重建的植物品种尽可能选用当地原生树种。前文中提到的收集建设过程中的表层土壤作为种子库，就是一种低成本的原生植被营造手段。但表层土种子库无法满足整个生态廊道的建设，只能作为补充使用。所以植被修复重建开展前建议收集整理鸟类生态廊道区域及周边地区2 km～5 km范围内的原生植被和植物资料，在后续的建设中充分应用调查结果选择原生植被树种。
在建设过程中，优先对人为干扰严重、绿地景观效果差的区域进行优化，选择生态效益高且具有一定观赏价值的优良乡土植物对此类绿地进行提升，增加鸟类食源植物的数量，尤其是在迁徙季节抽芽、开花和挂果的品种。
建设“高速公路“，别忘记关照濒危鸟类
Don't forget to take care of endangered birds when building "highways"
濒危鸟类是指所有由于物种自身的原因或受到人类活动或自然灾害的影响，而有灭绝危险的野生鸟类物种。目前全世界的濒危鸟类达到一千多种，约占全世界鸟类总数的八分之一。
▲ Pic：濒危鸟类：中华秋沙鸭
▲ Pic：长白山自然保护管理中心开展中华秋沙鸭野外补饲行动
在生态廊道建设的过程中，濒危鸟类需要“重点关照”。在长白山，每年春夏繁殖期间中华秋沙鸭的天敌对其产卵威胁严重，经常会有繁殖失败的情况。为此，中华秋沙鸭科学技术研究组成员在有秋沙鸭居住的树木下面围上铁皮，防止蛇类或其它能够爬树捕食秋沙鸭幼崽的动物侵入，或者在树下撒一些如雄黄之类，其气味能驱散捕食者的药物。此外还在产卵的人工巢附近的树上安装了红外相机，对天敌危害情况进行全程监控，提高其繁殖成功几率。
#04
管理得用心
人工巢穴，鸟儿栖息的目的地旅馆
Artificial nest, destination hotel for birds
在生态廊道的管理中需要采取措施招引鸟类，提高地区鸟类群落丰富度。针对在迁徙栖息地繁殖的候鸟，最广泛有效的是挂置人工巢。需要注意的是，不同类型的鸟类需求的人工巢类型并不相同。比如潜鸟属于全水栖的水禽，适宜利用水面浮台加盖顶棚的人工巢；东方白鹳等大型水鸟的人工巢是在水边高出地面的支架型巢穴；林栖鸟类适用竹制或木制的封闭有开口的巢穴，不过不同种群对开口直径也有不同需求。人工巢穴并不是制作好安装上就行了，还需要在没有鸟类使用的时候移动巢穴的位置，以免天敌记住位置再来捕食；定时检查巢穴情况以免胡蜂、蛇、花鼠等动物危害鸟卵和雏鸟。
▲ Pic：东方白鹳人工巢搭建
▲ Pic：鹗人工巢搭建
针对除猛禽外的鸟类，可以利用人工饲料台装置来招引鸟类，丰富其食物来源。人工饲料台安装在生态廊道中食物缺乏的区域，需要对饲料台定期维护，及时清洗和补充，同时通过一些装置避免其他动物取食。
人为活动适当管控，别让鸟儿被打扰
Human activities should be properly controlled so that birds are not disturbed
在候鸟迁飞和繁殖的季节，需要管控廊道内及其周边一定范围内的人为活动。例如，通过设立标识标牌，警示可能伤害鸟类等野生动物和破坏廊道生态环境的行为。又如，对周边有污染风险（噪声污染、空气污染等）的产业进行环保数据监测和整顿。
更多科普志愿活动，更多观鸟爱鸟人群
More popular science volunteer activities and more bird watchers
在不打扰鸟类正常活动的前提下，生态廊道区域内设置鸟类科普装置，与当地的观鸟协会、爱鸟协会等组织合作，面向大众开展更多以鸟类为主题的科普活动，让更多人了解鸟、喜爱鸟、保护鸟。在观鸟过程中完成的观鸟记录是鸟类学基础研究的必要数据。观鸟爱鸟者数量的增加，对鸟类数据研究、鸟类种群保护大有裨益。
▲ Pic：爱鸟周的科普活动
记录研究别落下，掌握鸟儿最新动态
Keep track of the latest developments of birds
对鸟类的观测和研究需要持续进行，日积月累的记录可以反应区域内鸟类种群的变化，可以验证生态廊道建设的裨益。显著的数据变化需要被及时分析，并反馈到廊道的管理维护中。除了观鸟组织提供的数据，还需要对重点鸟巢安装摄像机，获得鸟类活动的影像，并进一步收集多渠道来源的数据，建立生态廊道鸟类数据库。
▲ Pic：龙泉山猛禽观测数据记录分析
#05
愿景
鸟类对生物多样性意义非凡。鸟类数量庞大种群多样，本身就具有多元的物种多样性和基因多样性；鸟类是植物繁殖的重要媒介，维持着植物群落的正常演替，对生态系统多样性有重大意义。
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城市化的持续加速，鸟儿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原本危机四伏的候鸟迁徙之路更加艰难。生态廊道内的适宜生境可以为候鸟、旅鸟、留鸟等提供理想的栖息和生存环境，有助于扩大鸟类种群，增加鸟类生物多样性。生态廊道的建设不仅要依托公益群体的发声和推动，全民意识和政府关注的提升和每个微小的努力都将助力更加友善的生态环境。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人类从来不是地球的主宰，而是和所有生物一样，都是地球的一部分。生物多样性使地球充满生机，也是全体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愿今后鸟儿每年的旅行路上不再充满艰难险阻，每个城市都建设起一条条鸟类适用的“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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