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人居

景观设计对于形式的选择是个很难拿捏，而又不得不时时面对的问题。以什么样的语言去表达，表达什么，都直接影响作品的效果和质量。

古今中外优秀的设计作品，必然在形式上有些独到之处，给人印象深刻，才让人流连忘返。形式之美是怎么产生的？它与功能内容的关系怎样？如何才能内涵深刻，而不是徒有其表？这些都是我们在设计中时常关注的问题。形式的准确性与表现力是区分一个设计是否成熟的标志。

我们相信形式美是存在的，连母鸡都知道公鸡的冠子帅气，羽毛艳丽；母狮子也会挑选毛发健康和形象勇猛的公狮子交配。由于形式与价值相关，而价值产生美，并决定了人对美的选择，所谓羊大为美，是恒古不变的道理。这当然不是说小羊羔就不美。有的人可能更喜爱小羊羔，只是不同的欣赏角度和价值选择罢了。

然而形式美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着社会价值取向的改变而改变。中国历史上出现过以胖为美的唐代，以病态为美的林黛玉和以小脚为美的封建男权思想。艺术不是为了寻找永恒不变的形式，而是通过形式去表达人对美的追求，对恶的痛恨，对善的敬仰，对真的坚守。探究和挖掘人类社会及个体对美的追求与社会价值的关联，自然就成了艺术作品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那么形式是追随功能还是追随思想？现代主义者喊了一百多年的“形式服从功能”到底是对还是错？

众所周知，建筑是因其功能而存在的。当现代主义的先驱们提出建筑的“形式服从功能”的口号时，得到了许许多多的同道者的拥护并付诸实践。几十年过去之后，人们回过头看，在“形式服从功能”，“少就是多”的口号引导下的建筑，千篇一律，没有美感，缺乏情趣和个性。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人们反思过去是不是太武断，因而后现代主义应运而生。之后出现的众多艺术流派，如解构主义，超现实主义，等等，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对多元思想的肯定和追求！

话又说回来，“形式服从功能”有没有错？当然没错！功能是人们建造房屋，设计园林和城市以及各种工业产品的目的。形式当然不能忽视功能的需要。然而，仅仅为满足功能的需要而做出的努力，显然是不够的。形式除了满足功能的需要，更为重要的是思想的表达。对价值观、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历史，等等作出全新的理解与认识，成为艺术走向多元的基本路径。这就奠定了形式之于思想和精神表达的重要意义。

我们当然不能忽视那些功能要求并不强烈或者基本不存在的艺术形式，如绘画、雕塑、平面设计，等等，形式对思想的追求和表达在这些艺术类型里会显得更为突出。

人的创造性劳动必然是非自然的。从艺术上看，模仿自然的设计只能算是一种早期的冲动。就像学习绘画，从写生开始一样，学会了表达的技能，才能慢慢实现自由表达，才谈得上创作。把模仿当创作，说明水平还很低下，技术还不过关，还远没有达到用设计表达思想这个层次。形式表达思想是艺术的生命力之所在。

我们知道了建筑的起源是人类为寻求安全，健康和温暖的空间。因而围合、封闭，与外界的隔离是形式与功能的对应。我们也知道庭院的起源是为了圈养动物，家禽，同时也为人提供了户外作业的场所。庭院的半封闭性是功能与形式的统一。庭院的形式大多遵循建筑的空间逻辑。无论是西方的规整式园林还是中国传统的文人山水园林，建筑都是园中的重心与空间格局制定者。人的行为大多被严格的规范在建筑空间的组织和结构之中。现实中许许多多优秀的庭院都是建筑师所为，恐怕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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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 株洲万丰湖片区总体规划，以湖为中心组织周边各功能区，将滩涂湿地和社区开放空间相互渗透，构成连续的空间网络。滨湖标志性帐篷表达水上人家的休闲与浪漫，体现地域风情。

公园的形式正好相反。公园、广场等城市开放空间是为人们集会交流和体验自然的地方，封闭显然不是公园的选择；那些把公园做成放大版的半封闭式的庭院形式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城市公园和开放空间要尽可能摆脱建筑的束缚，为人们提供通透，自由，接触自然和领悟精神生活的空间。人们在公园里应该尽可能少的被束缚，尽可能多地亲近山水、树林、花鸟，清风和阳光；能与人自由交流，安静地阅读，与小动物嬉戏，与孩子们欢笑！

图4-7 天津生态谷设计，在建筑，地形，河谷之间所建立的竖向关系上，充分把握阳光，水流与地形的咬合，突出空间层次给人带来的不同体验，将居住，休闲，游览统一在一个狭长的带状空间之中。

公共景观的目的和功能多种多样，本质上都是为人们户外生活提供了便利，为人们亲近自然提供自由活动的场所。如果说建筑是为了安全而束缚人的，或是有意无意为私密性作出的牺牲，景观则是为了解除这样的束缚，释放人的天性，自由，追寻与大自然交流而存在的。开放，自由，轻松，无拘束的空间应该是公共景观的基本形式逻辑。

景观作为人的户外生活空间，功能自然是不可或缺的。除了那些纯粹的展示空间（如一些作为观赏的日式枯山水和墙面绿化，等等），景观的功能或多或少地主导着形式的选择和变化。在我们生活的地球上，大自然有大自然的形式。一方面我们不要违背自然，做些与自然对抗的事（如将河流裁弯取直，挖山填湖，等等）另一方面，人类也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建造城市，修路，筑田，架桥，置业，如果这些都是一味地模仿自然而建，那人类就不是人类了。

图8-9 天津生态谷建成效果，景观是空间的艺术，把景观形式简单归结为整形式和自然式，显然不能帮助我们理解什么样的创作思想，功能环境需要什么样的空间来表达，无异于给我们的认知戴上了一个框框。只有当我们置身于旷野，立足于群山之巅，游走于河谷，或是城市的街巷，乡村的田间，我们才会真正体会到景观之于自由身心的意义。对于形式的领悟，才会从心底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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