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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形成城市或乡村棕地,只需要拆除已建好的基础设施以频繁制造大规模干扰,然后留出清理后的土地空间,给连续的生态演替过程创造机会,促进自发产生新的植被类型。这是对城市棕地的传统理解,但对于其他人为管理的景观也是有用的,这些场地突然废弃,还没有新的规划目标,植被也尚未开始侵占那些之前被占用的空间。棕地无处不在,具有多种类型与不同尺度,甚至包括设计后的景观,也会进行生态演替。
至少在人们的认知中,棕地明显地存在一些令人着迷的地方,西方学者如乔根森、基南,以及越来越多的中国学者研究公众和业内对棕地的态度,这是景观设计领域的一种趋势本质上体现了人们对弹性景观、自我调节和原始景观日益浓厚的兴趣,后文会深入探讨。棕地确实有很多优点,最显著的价值表现在生物多样性、生态过程和功能、体验这几个方面。
由于棕地的不同的形成方式,以及周围景观的性质以及场地的土壤等因素,棕地(特别是已经存在较久的棕地)比周围环境在生物学上更具多样性。如果对所有的动植物进行取样和识别,棕地的物种数量在数值上会多很多。棕地景观变化迅速,这意味着同一时间,通常存在处于演替序列不同阶段的植物物种和空间结构。因此,棕地能够带来更多样的栖息地环境,与只展示某个时刻的这种人工设计植被相比,也能吸引更多的动植物种类。
辽宁某煤矿工厂周围的棕地,芒草和湿地植物的自播繁衍
由于场地长期处于使用状态,土壤种子库发育不良,阻碍多样性形成,所以场地动植物多样性主要取决于地形的多样性、土壤多样性以及能够提供繁殖体的植物的多样性。棕地的植被一般反映该场地附近最常见的植物,这意味着在植被形成的最初阶段,主要由靠风传播种子的杂草类陆生物种主导,因此,由植物多样性较低的场地包围的棕地多样性也较低。棕地(最广义的定义)通常不存在生长缓慢、寿命较长的物种,以及由那些被视为“优秀物种”并具有一定的文化价值的植物所构成的相对稳定且不易受干扰的植被(例如橡木林)。
棕地的突出特征之一是它们定殖的速度非常快。在适宜的环境下,如果有足够长的时间,棕地会在不需要任何经济投入的前提下,逐渐变成林地。
自然形成的景观,比传统设计过程形成的景观更具生物多样性。在中国,人们逐渐意识到,用于景观开发和管理的资金是有限的,如果将城市的景观都设计得千篇一律,对于经济、生态以及人类经验和福祉而言,都是不持久(不利的)的。
从集约型的设计、开发和维护到自然形成的、较低成本的景观(例如棕地), 城市的景观类型必须具有一定的梯度和差异性。部分西欧地区对棕地很感兴趣,一部分原因在于这是景观潜在的低成本解决方案,而且还能带来多种效益。随着后工业化城市经济和教育水平的日益提高,提倡“ 生态中心主义”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人们发现“自然做功”的过程很吸引人,还会让人精神振奋。传统的城市植被通常在空间和时间上处于静止状态,持续数十年,而棕地作为演进中的景观,与传统的城市植被相比,具有更清晰、强大的生态过程。
在中国,关于“自然做功”的思想在城市郊区湿地的设计中得到广泛应用,许多湿地的形成与地面棕地植被形成的过程类似。
谢菲尔德市波特谷,原工业用地的林地的自我更新
为什么在真实的项目现场,在植被自发形成的过程中,固有和潜在的生态过程没有得到更广泛的重视呢?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学因素。即使世界上某些认可棕地特征的地区,例如欧洲西北部,也很少将其完全或部分地保留用作景观。在英国,规划设计需要权力下放,必须考虑当地社区的想法,场地在重新开发之前会空闲很长时间,因此城市会产生很多棕地。
生态类的文献充分地认可并报道了这些棕地的生态价值,有时候也得到了公众的理解和认可。但规划政策将棕地视为主要的开发用地,而不是那些经过集约工厂化生产后,由受到损害的生物多样性较低的土地组成的城市边缘地区。可以这样说,规划领域的大多数专家并不了解棕地的生态丰富程度,他们误以为棕地就是腐烂、缺乏照料的土地,并且通过开发和清除场地,城市地区能变得“更好”。但退后 一步思考这个问题,这与恢复自然的政策宗旨完全不符,而且极不明智。
在英国,很多棕地被开发用于住房,但建筑几乎不会被设计在棕地新生林的空隙区域内。一般做法是将场地清理干净,按照建筑规划确认房屋位置,仅将场地视为要被填充的空间轮廓,剩余的空间则用修剪植物和零星的树填充。 这真的是“ 更好”的做法吗?对于世界上大多数居民而言,这可能就是好的,因为在普通大众的认知中,显而易见的就是好的,而无法感知的可能是糟糕的。最近一项关于北京奥林匹克公园棕地植被方面的研究发现,只有受过高等教育的受访者对自发形成的棕地植被持积极态度。
如果人们想要建设一种更加生态的文明,那这些美学观点是具有误导性的。就本质而言,植被的时空演替是生态过程的标志,更加生态的文明能为植被时空演替提供更有利的环境(起码是包容的环境)。
当然,景观设计也能创造许多手段来改善人们对低干预景观的看法,我们可以有选择地赶走一些物种,改变空间布局或引入新的十分吸引人的物种,也可以通过精细化管理提升体验感。
然而,不争的事实是,不只是普通大众在意生态改变的视觉呈现,对于看重设计和即时效果的客户来说也很重要,他们几乎不明白植被不是瞬时长成的或是停滞的。在大众文化认知中,存在一个奇怪的问题,所有快速、瞬时发生的事情都深受认可,并被视为“精妙的”, 即使从长远来看,这种方法很明显不利于实现目标。
为了满足当下的愿景,损害未来将要获得的成效以追求瞬时效果,与棕地设计中,接受令人担忧的“现状”但在未来享受自然的“反哺”,这是两种相反的设计理念。
我们研究棕地,不是因为棕地是景观设计实践的主要部分(也不是场地开发的来源),而是因为棕地可以提供比较的参照,用以探索景观设计的价值,以及当今世界在可持续发展的背景下,景观设计可能的价值以及我们走向实践的途径。
在西方景观设计中,有很多棕地的讨论,更为关键的是,它们不是关注结果导向的“静止的景观设计”,而是更多地关注过程。有一些大型代表性项目运用了这种“关注过程”的方法,例如拉茨团队设计的北杜伊斯堡风景公园。
由拉茨设计的德国北杜伊斯堡风景公园,保留利用自发形成的植被作为景观的典型案例
在整个设计领域中,尽管将“关注过程”这种思想运用于常规项目的情况越来越普遍,但这样的应用仍然只是少数。这些情况促使人们思考景观设计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作为一门环境学科,旨在为解决时代的主要环境和文化问题做出贡献?还是仅仅是在快速的时代发展过程中的“漂绿”的一部分,而这种“漂绿”的方式首先会造成环境的损害。
在欧洲,景观设计师围绕景观设计的伦理和价值观以及怎样避开那些明显使环境恶化的项目展开了 讨论,通常很难判断究竟什么使场地变得更糟,因为某些项目或措施会同时给场地的不同要素带来或好或坏的不同的结果,这是正常的现象。
还有时间的问题,我们要在怎样的时间维度内做出这些判断?多数情况下,我们应该采用更长远的视角看待环境的发展和措施的效果。医学伦理学中有不伤害原则,或至少尽可能少伤害,也许这应该也是景观设计的原则。
我们怎样看待伤害?占有土地,设计并改成其他用途,这会带来伤害吗?这肯定是好事吗?我们需要思考,设计后的景观与场地原始的情况相比,是否增加了物种多样性和密度?这项工作消耗了多少碳?在提高生物多样性方面能够带来长久的效益吗?种植的植物和树木需要固碳多少年才能抵消最初形成景观所消耗的碳?
在移走大量成熟树木以追求即时效果的设计方案中(大多会产生非常可悲的结果,不像景观设计动画里展示的那样美好),可能永远不会实 现上述的愿景。
如果我们将不同的场地设计成一个样子 ,也不反映地域景观特征和生态过程,那我们的设计作品怎么能够提升人类福祉、提供多样化的体验呢?当你把一块棕地变成草坪和树木占主导的绿地时,生物多样性实际上崩溃了。退后一步你会发现,在能量方面亦然。与清除场地现有元素并创建新的可持续性较差的植被层次相比,通常在现存场地基础上进行设计才能产生较少的危害。创造生态文明与重塑商业品牌并不是一样的道理。
基于场地现状的设计,设计师必须非常详细地了解场地除地形以外的各种条件。如今大量的设计将场地与场地的历史、生态过程等完全割裂,并没有真正采用尊重场地现状的设计原则。充分了解场地意味着能够识别场地中的优势物种,然后能从生态、功能等角度对各种要素的价值进行判断,对于将来可能对场地发挥积极效益的要素予以保留和保护。这要求设计师具备超越传统景观设计定义的“设计”技能,如果不具备,则需要其他学科的专家协助解决问题。
在过去,很少有人认为场地现状是重要的,尤其是植被的现状。同时,客户也不明白尊重现状植被的设计的必要性。也许风景园林的一个关键任务是促进认知的过程,向客户说明在当前的可持续发展的政策框架下,什么才具有价值,而什么不太具有价值,以说服客户接受这样的方案。
许多关于土地未来发展方向的决定都要经过景观设计部门,这是一个能带来更多长期的积极效益的难得机会。朱利安·拉克斯沃西在《杂草丛生》中提出,为了让“好事”变得更好,我们需要采用不同的设计方法,要更加关注与场地的长期合作,将部分重点转移到场地长期的管理上,将更多的重点放在对生态学和园艺学的理解上。基于场地现状的设计需要更细致的设计技能,必须逐渐接受比一年设计期更长的时间维度。
在伦敦奥林匹克公园的陡坡上使用压碎的混凝土调控草本植物演替
设计师应该采用不同方式对待棕地和其他需要进行“改善”的场地。柏林的Sudgelande公园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1946 年柏林墙切断了一条铁路专用线,许多树苗和其他植物迅速侵占了该区域,到1990年,柏林市中心形成了片自然生长的森林。
随后的设计在充分了解现有的人群活动的情况下,提高了场地可达性,在创造出更城市化的体验的同时保留所有野趣的景观特征。设计师将艺术品放置在这片城市的森林中,通过温和的方式、渐进式管理和塑造这片城市森林景观。
今天的很多城市森林公园,大多是一种缺乏生物多样性的人工林,在设计过程中并没有充分考虑种植空间的复杂度和植物品种的多样性,许多本可以在这里生长的本土植物并没有出现。
设计应该帮助这些不能自行完成定殖的树木、灌木和草本植物在场地上扎根(对那些不易移栽的乔木,使用播种或种植幼苗的方式来提高存活率)。将来,通过后期管理维护的途径进一步塑造景观,使场地逐渐地发生一些美好的变化, 变成更复杂且丰富的空间。这应该就是“不伤害”最终的样子。
文章来源于:
詹姆斯·希契莫夫,杭烨.景观设计中棕地的非传统设计途径[J].景观设计,2021(01):2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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