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人居

近三十年，农村成为空心村，农民逃离乡村，农业成为最没有希望的行业。对待农业，不懂就多问问村干部，不懂就与农民聊聊天。不懂装懂，就是帮忙又添乱。

——孙君

“厕所革命”之说，早几年国家旅游总局就提出过，相关部委与社会一直在努力，收效却不尽如人意。厕所革命确实能够极大地改善农村的居住环境，最高层多次作出批示，要求各地认真落实，可事实上呢？“经”是好经，往往被歪嘴和尚给念歪了。厕所革命在基层推广，同样也面临着这样一个现象。

01厕所革命  小心再小心

近日，不少村干部反馈，提到厕所革命带来的烦恼。

1、绝大多数村里都没有自来水，即使有也不稳定。很多村的冲厕经常没水或水量不足，村民都在骂我们啊。

△ 2017年2月，孙君老师与郴州·金山村村民

2、农户都有自留地，需要粪便做有机肥，现在设计的厕所，涝肥料非常麻烦。

3、处理粪便的三格池，铺设的管道汇集到一起，经过农民家宅基地时，农民不愿啊。

4、水资源好的地方，处理粪便的最后一道程序是要到污水处理池，可是处理池很贵，不少村只能集中流到河塘，反而造成污染。

5、更多的地方，厕所建好了，不实用，变成农家仓库，农民又要自建厕所。

6、有的厕所建好了，当时还不错，可时间长了，难免要维修，需要运营支出的时候，村里就头疼。村里哪有这笔开支，最终选择了废弃。

7、有的地方把厕所拆了，新的一时半会建不起来，弄得村里大小便到处都是。

不讲究实际，不懂因地制宜，只管完成任务，不问群众生活，不分青红皂白，见厕所就拆。

盲目地一刀切的结果是：偏离当初设想，劳民伤财，弄得几方都不满意，农民怨声载道。

02粪便不回田 就是革农业的命

农民厕所一般设在农田附近，常与养猪养鸡连在一起，便于生产。

俗语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在乡村，禽畜粪便是农业重要的生产资料，是构建生态和循环经济的一部分，是可持续发展的动力。

△ 南方地区农田，废弃物与粪便形成天然有机肥

老一辈常说“捡屎都要趁早”，因为畜粪可以当肥料，晚了就被别人捡走了。

还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等，意思是大便不能拉在别人的地盘，再急也要拉在自己家田里。

乡村肥料获取主要有五个途径：

一是人的粪便；二是猪的粪便；三是秸秆、玉米秆等，是饲料、燃料、燃烧后变成草木灰就是肥料；四是河堰泥潭，是肥料；五是剩饭剩菜、生活厨余（喂猪、猪粪便再回田）。

经过几千年探索，农民掌握了各种肥料的处理技术，并融入到他们的生活生产方式中，让五千年的农耕文明得以延续。

03分而治之 垃圾是资源

农民给城市输送粮食与农产品，城市应该让有机肥（粪便）回到农村。

而现在，城市还给农村的是石化用品、农药、化肥、除草剂和被改造过基因的种子。

同时国家又花几百倍的费用，把天然有机肥变成中水，这大概是几千年中最弱智的行为。

保护土地就是乡村振兴之本。要解决农村的土壤污染，生产高品质农产品，唯一的方法就是关闭污水处理厂，让有机肥“回家”。

生活污水从家里流出，与阳光、空气、土壤中有益菌、微生物结合，经流动与摩擦，流入到各家堰塘，分而治之。

“家禽合一、田人合一”，农村的污水和“垃圾”一直在这样的系统中进行自我分解与净化，垃圾变肥料，高效利用，很少有污染一说。

而今天，我们把千家万户的生活污水汇集到一个管道，流入一个河塘，很难分解，乡村水污染的原因大多如此！

城市才是“垃圾”制造者，把资源变成污染，把生产资料变成垃圾，逆天而行！原因是我们不懂农业，不了解农村所致。

04厕所革命 一刀切不得

很多地方采取硬指标，按照上面要求的统一施工标准、统一样式。中国地域辽阔，民族众多，年降雨量与气温不同，农业结构不同，生活习惯不同，乡村的厕所怎么可能都是统一标准呢？

△中原地区的旱厕

中国乡村厕所的形式与地区年降水量有关联：年降水量在800毫米以下，基本是旱厕；在1200毫米上下，注定是坑式厕所；

而年降水在300毫米以下的青海、西藏，很多地方就没有厕所。

因为人口少且分散，空气湿度低，粪便很快干燥，尤其是牛马粪便，还能用作燃料。

△ 郝堂村小学内的旱厕

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解决卫生、干净、通风的问题，我们要做的工作应该是改善和改造，让垃圾处理插上科学的翅膀。

05野蛮人？文明人？

野蛮人解决吃的问题，文明人解决拉的问题，这是文明与非文明的分水岭。

中国农业几千年一直遵循着循环农业，从不产生污染。

相反，垃圾、污染、野生动物灭绝、公害这些词语出自哪里？

真正的厕所革命，就是把“吃”与“拉”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甚至“拉”比“吃”还重要。

农民不仅要解决吃的问题，而且要解决拉的问题。而城市只管“进”不管“出”，由此看来，谁才是文明人。

早在2003年，北京绿十字在湖北襄阳市堰河村推动资源分类，全村实现“垃圾不出村，污水不入河”，确保垃圾资源化的原则。

首次将资源定为“干垃圾、湿垃圾、有毒垃圾”，让农民听得懂、易分类。

此举让国人重新认识到垃圾分类就是资源。

城市人在用科学否定常识，却不知科学还在路上，常识才是经过检验的真理，不能违背农业生产的规律。

06乡厕变“香”厕  农道在实践

乡厕不是革命，是对乡村生态与文化的修复，乡厕从农户的“家”出发，有家才有村，家像家，农村像农村。

将乡厕与资源分类结合，将粪便与菜园结合，厨房与养猪养鸡融为一体。

把私与公再一次融合，把农民的主动与热情、乡宿、乡厨，设定村集体经济中的股份，同时也解决庭院环境卫生整治。

这种融合把乡风文明与乡村治理，以及数字化与市场踏踏实实地落到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中。

让乡厕成为资源，循环再生。这似乎就是乡村文化的本质，也演绎着中国人的生态文明观。

乡厕落地与实施，详见《农村宅基地改革的六种模式》之整村运营下的五乡一平台（沙沟村调研）一文。

△ 《乡村振兴怎么干》《宅基地改革的六种模式》

中国九千年的农业，五千年的农耕文明，不能在这个繁荣昌盛的时代终结。

我们不是一直在强调群众路线吗？那什么是群众路线？

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就是要从群众当中征求意见，再把通过征求的意见形成决策，而不是盲目地自己在那儿瞎想。

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科技的迅猛进步，城市问题越来越多，这些问题又被引入乡村，乡村终于成为城市垃圾与野蛮人的汇集地。

厕所革命，期待不是革农业的命。